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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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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愈

這一覺睡得十分愜意,醒來時發現自己已在殿內的床榻上,不遠處有燭光瑩瑩閃爍,她起身,看到熊貲正在伏案專心致志的看著什麽東西。

夭夭悄無聲息的走到他面前,熊貲擡頭,看到是夭夭,眉毛上的兩個結瞬間不見了,他扶著夭夭坐到自己身邊。

“原想陪完你,回去再處理這些事,但是鬻拳那個老家夥實在是催得太緊……”

“如果……”夭夭似乎是鼓足了勇氣,“如果,沒有鬻拳,你還會對鬻婕這麽寵愛嗎?”

熊貲的手僵住了,他放下朝簡,篤定的看著夭夭,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你覺得我對她好?”

“不好嗎?”夭夭反問,坐到他旁邊,拉起熊貲的手臂,鉆進了他懷裏。

“我對她如何,只有她心裏最清楚,她打從進宮的那一日起,就是鬻拳安排給我的內應,我若是對她不好,豈不是與宗室重臣敵對嗎?”見夭夭埋在自己懷裏,熊貲輕輕的撫上她的頭。

“你知道,我不是想聽你說什麽穩定朝局的話。”

熊貲嘆了口氣,“在旁人眼中,我絕不能給你絕對的寵愛,你出身王室,理應明白這個道理。”

此話一出,熊貲明顯感覺懷裏的動靜不太對,他低頭,借著燭光,竟然看到了夭夭頭上的一絲白發,心中一緊,把夭夭抓了起來。

這段時間她到底是經歷了什麽,怎會年紀輕輕的就有了白發。

夭夭的臉上,儼然有著淚痕。

“出什麽事了嗎?”

夭夭搖頭。

熊貲嘆了一口氣,擁住了夭夭,臉上滿滿的都是憐惜,“我與鬻婕不過是逢場作戲,她需要我的寵愛,我也需要她來穩住鬻拳,僅此而已,雖說她陪伴了我這麽多年,總是有些感情的,但又怎麽能和你相提並論呢?”

熊貲幾乎不能忍受夭夭對自己的質疑,他鄭重其事的看著她,道,“媯夭夭,我為了你連母後都得罪了,你還在這裏妄自菲薄,天天胡思亂想,把白頭發都給催出來了。”

熊貲那跳脫的表情把夭夭給逗笑了,她掙脫了熊貲雙臂。

“那就托君上的福,讓我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下半生。”夭夭嘴角噙笑,十分乖巧可人。

二人之間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輕松的在一起了,熊貲寵溺的看著夭夭,拉過她的胳膊,那條猙獰的黑線已經完全消失了,只有手腕脈搏處還有一個若隱若現的黑點。

“真是神奇,“熊貲不禁感嘆,“無人可治的蠱毒,竟自己好了。”

是不是自己好的,只有夭夭一人清楚,她剛被救出的那幾夜,每夜都會昏睡不醒,但她確實在恍惚之間,看到了有個人影在她的身邊,只是無論如何都看不清面容。

她不能告訴任何人,包括熊貲。

“你可以去江芷宮,但是……不能那什麽……”

夭夭的聲音很低,熊貲差點沒聽清楚,他忽然大笑。

“江芷宮本王不會經常去,就算去了也不會發生你想的那些事。”熊貲寵溺的摸著夭夭的頭,幫她把那一根紮眼的白發攏到了發髻裏。

屈瑕進來了,懷裏又抱著一堆的朝簡,熊貲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。

“有沒有點眼色,這都什麽時候了?還往裏送?”熊貲暴躁了,猛地拍了拍桌幾。

這倒是嚇到了屈瑕,不過他也習慣了熊貲突如其來的脾氣,他站到那裏沒再往前走,清了清嗓子。

“是保申大人臨時送來的,說鄧國那邊回信了,然後,不知為何那些大臣就上了這麽多的朝簡。”

熊貲整個身體都透著疲憊,但是這麽多的朝簡又必須要看。

“別放這,連帶著這些,都送回蘭臺宮,本王回去看,讓夭夭好好休息。”

“是。”屈瑕有些不太情願。

熊貲眼睛一瞪,“怎麽?委屈你了?”

屈瑕低著頭,明顯不服氣,“是委屈到了。”

這兄弟二人鬧脾氣起來,跟小孩子真是一般無二。

“這宮裏都傳著呢,說君上偏袒夫人,明明允了屈瑕的婚事,卻遲遲不讓娥嬋出宮,現在可好,一點信兒都沒了。”

看屈瑕那麽委屈,熊貲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。

“我不是不通事理,只是這既然允了婚事,是不是該把婚期定了?”屈瑕壯著膽子繼續說。

到底還是屈瑕心急了,娥嬋端著食盤進來,聽屈瑕這麽說跟受驚的小貓似的小跑到了夭夭旁邊。

夭夭笑,拿起食盤上的安神湯一飲而盡。

“屈將軍,你也看到了,本宮現在實在是離不開娥嬋,不如等我生產完,身體恢覆了,再讓娥嬋出宮完婚如何?”

娥嬋低著頭,羞澀的滿臉通紅,夭夭實在忍不住笑意,“至於婚期,由我來訂如何?”

“好啊好啊,就讓夫人來定。”

屈瑕還是陰沈著臉,夭夭和熊貲看了彼此一眼,都不知所謂。

“屈將軍還有什麽顧慮?是覺得我學藝不精,挑不出良辰吉日?”

夭夭可是陳國國巫華黍的入室弟子,華黍又是當朝的易學第一人,論占星和精算之術,這世間能超過夭夭的人屈指可數。

“不是不是……算了算了。”屈瑕不耐煩的撓撓頭,轉身出去就繼續守著門口了。

“不如,先成婚,讓娥嬋經常進宮來照顧我,不也一樣的嗎?”

聽到夭夭這麽說,屈瑕忽然停下了腳步。

“你定就好,就算下最近的好日子,把屈瑕的婚事給了結了,要不有個人天天都對本王沒好臉……”

熊貲也是憋著笑意,口氣很差。

這可激動壞了屈瑕,他趕緊就行了個大大的禮,“多謝君上和夫人!”

再看向娥嬋,卻始終表情凝重,她似乎並不想聽到這個消息,她沒有應聲,只是把喝完剩下的碗放回了食盤上,默默的起身離開了。

久久的沈寂,夭夭擔憂的看著娥嬋漸行漸遠的身影,熊貲重重的攥了攥她的手,出言安慰。

“你要相信屈瑕,遲早有一天會讓娥嬋忘記那些事的。”

夭夭眼瞼低垂,她抱住熊貲的手臂,緩緩的閉上眼睛。

“娥嬋要是嫁出去了,你這昭華臺最好再添一個貼身的侍女,哪日你有空,去掖庭選一個吧。”

夭夭困倦的點了點頭,熊貲一笑,把她打橫抱起,輕輕的放到了床榻上。

她並未沈睡,似乎還能聽到周邊的動靜,連熊貲走了她都知道,又過了不知多久,一陣有節奏的聲音響起,好似是在鑿著什麽。

意識逐漸的清醒,夭夭索性起身,披了一件衣服出去,在外面守夜的麥當靠著柱子睡的正香,夭夭悄無聲息的從他身邊路過,朝著聲源的方向尋了過去。

直到走到了正殿後面,夭夭才看到一個粉色的小小身影蹲在那裏,不斷的拿著小鏟子鑿著墻根。

“何人?”夭夭輕聲問,但在寂靜的深夜裏,這不大的聲音也足以嚇著人。

粉色的小身影猛地哆嗦了一下,慢慢轉身站了起來,像是犯了錯誤一樣。

“奴婢是掖庭的……只是為了找些野菜……”

野菜?夭夭看向她身邊的小竹簍,裏面確實裝著不算多的草,但具體是什麽還真看不清楚。

“你拿來給我看看。”

小姑娘悻悻的把竹簍遞給夭夭,夭夭這才看清了裏面的草是何物,原來是蛇尾草。

“這蛇尾草,可不是什麽野菜,”夭夭打量著這小丫頭,“你不跟我說實話。”

小丫頭見夭夭語氣不對,趕緊跪了下來,大大的磕了個頭。

“奴婢知道您是貴人,您就饒我這一次可以嗎?那些姐姐們受不了南方的氣候,起了瘡毒,我就想著能不能用蛇尾草……”

蛇尾草對治療瘡毒有奇效,但生長地一直是北方,像楚國這種南疆之地很難見到,這丫頭年齡不大,卻知道這些。

“你長於何地?”夭夭猜到她說的應該是掖庭的那些浣衣女。

“奴婢剛進宮不久,是屈將軍把我們帶來的。”

屈瑕從外面帶來的,難道是……

“息國實在是破敗,奴婢來這裏,家人就可以吃飽喝足了。”

原來是息國戰敗時屈瑕帶回來的。

“息國的百姓,可還好?”夭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動,聲音微微的顫抖。

小丫頭重重的點頭,“現在很好很好了,至少我們有的吃有的喝,不像以前,雖然不用交稅,但是也沒有土地……現在楚王把息國附近的那些荒地都分給了城裏的平民,大家終於有的吃了。”

看這丫頭眉飛色舞的說著這些,夭夭心中百感雜陳。

當時的息國,確實是形單影只,因為土地狹小,可耕種土地又有限,基本都在為數不多的貴族手中,百姓能分到的少之又少。

“那你為什麽不陪著家人呢?”

“我已經有三個弟弟了,爹娘再養一個我……實在是太困難了。”

夭夭笑,手寵溺的揉了揉小丫頭的頭發。

“你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個人。”

她自嫁往息國之後,便再也沒了蓁蓁阿姊的消息,息蔡之間的來往信件也只限於兩國之事,她也只是從姬淳那裏聽說蓁蓁阿姊一去蔡國便懷了孕,兩年間生下了兩位公子,日子過得極好。

蔡國之所以在息滅之後還能保全自己,全然只因早已對楚國投了誠。

不僅蔡國置之不理,連陳國都裝作啞巴,傳訊兵直接被攔在了宛丘外......本以為息國定逃不過屠城之難,而他的手下也確實這麽做了,雖然被熊貲嚴懲,但仍改變不了息國滅國的事實。

兩國之爭,哪有不損傷性命的,如果現在的息國真如這個小丫頭所言,或許,應該是因禍得福。

“我再問你,”夭夭鄭重其事的看著她,“息國與陳國的邊境,可有駐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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